眼眶不知不覺就紅了，鼻頭悄無聲息就酸了，會議室很大，卻沒有她的容身之地，宋詩雨停在他的身邊，腳像是被套上了枷鎖，卻無路可逃。

“宋詩雨，原本我也不想說你的，但你看看，你看看。”一位董事使勁拍打著桌子，聲音如雷，“看看你是怎麽做事的，各人私生活作風不檢點就算了，連工作作風都這麽敷衍，你是把這當兒戲嗎！？”

宋詩雨怔在原地，不知道自己什麽地方把他氣得面紅耳赤的，私生活作風不檢點？

她未婚生子怎麽了，為什麽每個人都要拿這當她的痛處？她不後悔，一點不後悔，宋初不是她醜陋的痕跡，他是她最得意的作品！

她想反駁，有很多的話想用力的吼出來，可是無形中有什麽扼住她的喉嚨，讓她無法言語。

算了吧，宋詩雨告訴自己，就這樣算了吧，她不是敗在別人手上，而是敗在自己的愚蠢與懦弱。

手掌無力的松散，每一個指頭都虛弱乏力，懨懨地往下垂著，耳邊難聽的話很多，這似乎成了一場接力賽，一個指責完另一個又接著，他們的默契讓人覺得諷刺。

但宋詩雨又很慶幸，慶幸沒有聽到那道熟悉的嗓音，若是他開口，那麽必定是讓她萬劫不覆。

但，也有可能是沼澤地裏伸出的手。

許久，當所有的罵聲都變成了最原始的音節，進入她的耳膜，卻再也激不起心臟的異常。

宋詩雨微微動了動，一直低埋著的頭終於擡起來，男人隨著她的動作眼裏激起一絲亮光，隨後，又暗淡下去。

她邁開了腳，是離開，唇卻一直緊抿。

指間轉動的筆突然扣在桌面上，蕭睿終究還是不舍。

“說夠了嗎？”蕭睿站起身來，離開自己的位置，摟住了宋詩雨的肩。

眾人噤若寒蟬。

“公司向來尊重員工的隱私，我向來以為，我們的董事們能事事都以身作則，想不到，今天倒真是“做責”了。”蕭睿將她帶回自己的位置上，面無表情的說著嘲諷的話，聲音冷冽，溫度足足降了好幾個度。

宋詩雨抿唇不安的看向他，站在他的位置上，不知道他到底要幹嘛，但又莫名的相信他，手缺乏安全感地拽緊他的衣角。

感覺到她的情緒，蕭睿對她安撫一笑，轉頭對向眾人又是冰塊臉。

“作為一名董事，如果連自己該說什麽，不該說什麽都不知道，那奉勸一句，早日離開。”蕭睿氣勢逼人，尤其是在特意外放的時候，更是將呼吸的空氣都壓迫得稀薄，眾人應聲，心裏不服氣面上卻不顯。

聰明的董事知道蕭睿真正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教訓人，而是，再給某人一個機會。

眼珠轉悠一圈，環視一周，坐在末尾的一位董事趁著沒人說話，趕緊提出自己的意見，“這樣吧，既然是我們對不住這位員工，不如再給她一次機會，將她自己的策劃案口頭講述一下吧。”

說完，他忐忑地觀察蕭睿的表情變化，見他嘴角松動，這才放下心來，眼裏的笑意漸濃。

剩下的董事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又不約而同看著蕭睿的神情，最終甘不甘願，都點頭同意，實在心裏不爽的，也只能暗暗恨那提出意見的董事幾眼，但也是私下，不敢放下臺面上。

“開始吧。”蕭睿很滿意這個結果面色好了許多，眉眼間隱隱有淺淡的笑意。

宋詩雨瞬間怔住，又立刻反應過來，輕咳幾聲，她調整好自己的音線。

“謝謝大家給我這次機會，我的策劃案主要理念是……”

不用思考，不用措辭，宋詩雨面帶微笑，侃侃而談，整個人一掃剛才的陰霾，又像是活過來了。

蕭睿立在一旁，雙手插兜，修長的身姿筆直，嘴角噙著一抹笑。

他還是喜歡看她鮮活的樣子，盡管淺淡，卻蘊含靈氣。

開始，他不管不顧，是想看她能做到哪一步，可她還是太年輕，或者說經歷的是不夠多，在別人言語的攻擊下她卻無言以對。

她可以不去解釋，但她不應該不去爭取，解釋是弱者的借口，爭取是弱者走向強者的必經之路。

可還是不忍啊，兔子進了大灰狼的窩裏，掙紮不過，但用它可憐的模樣迷惑了狼群中的王。

沒有演示文稿操作，宋詩雨就選擇主要的幾點進行講解，時間也省下大半。

不可質疑的是，她的方案的確不錯，比起上一個男人的成熟穩重，她的多了活力與生命。

眾人低頭竊竊私語，討論著。

“下一位。”唐小七發現總裁的臉色又開始變得不好，趕緊喊道。

眾人這才噤了聲，許冉走上去，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一系列程序，沒有絲毫差錯，但她策劃案太過中規中矩，優秀卻不優異。

宋詩雨坐回自己的位置，已經能猜到結果，這次，她和許冉幾乎是完敗，就算她沒有出現中途的意外，同樣是失敗。

“好了，請三位在外面稍等會，結果很快就會出來。”唐小七走到他們身旁，禮貌地請三人回避。

宋詩雨回她一個微笑，明眸善睞，唐小七看著，嘴角的弧度擴大，眉眼彎彎。

她似乎明白總裁為什麽會特別對待她了，你看她不開心時，是安安靜靜的低眉順眼暗自委屈，讓你忍不住去擁抱，把她收緊在懷裏，你看她開心時，又是玄月光華般的奪人心魄，讓你不自覺迷了神。

愛笑的女人運氣多不會太差，而她格外幸運。

唐小七看著她的背影楞神，是羨慕，但不嫉妒，最終還是搖頭一笑，羨慕的同時，不也是為她擔憂嗎？

蕭睿的光華太甚，靠得太近會有灼燒的痛感，沒有經過磨煉，只會化為灰燼。

除非……

除非一個願意卸下自己的光環，或者一個願意百煉成鋼。

會議室裏的雜音躥入耳膜，唐小七回到蕭睿的座位旁，餘光一瞟，不禁一震，那白色紙張上，慢頁都是相同的三個字，一筆一劃像藤蔓纏繞，占領了一個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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